»主站点 你尚未 »登陆 »注册 »帮助 »English Version »中文GB-BIG5转换



 
»加入收藏夹 »订阅主题 »上一篇主题 »下一篇主题
   
Necroz Studio » 文献图书馆 » 斗蟹记  
thread topic: 斗蟹记
  


 
sj125
rank: Executor
essentials: 2  
posts: 242
gem: 2
sp: 612
oge: 0

onlined:25 hours
join date:2006-09-01
last login:2012-12-18
»资料 »短信息 »推荐 »引用 »编辑

斗蟹记

我的手指突然大痛,忍不住惨叫一声:
哇呀啊!
一只铁背大如茶杯口的公蟹,用老虎钳般的螯,紧紧钳住了我的左手小指,将我整个人固定在洗菜的水斗边上了。
这时,我老婆刚将油倒入热锅,准备烧蟹。这时,张立民刚走到厨房门口,想视察一下我们做菜的情况。
他们四只手都忙乱地伸向洗菜的水斗,准备解救我的手指。
我大急,喊道:“别动!都别动!”
我当时甚至觉得,他们似乎要与蟹同谋,与蟹一同用力钳我的手指,钳得像一条蒸得烂熟的茄子。
“别动!不要动!”我只能用声音阻止他们,感觉上好像是一只蚂蚁在威吓大象,因为此时,只有我是没法动的。
他们的手如果一接触到蟹,蟹受到惊吓,一定会更狠地钳我,我将发出更惨的叫声。
他们不动手,我这连心的小指,就已经痛得心颤了。我想:怪不得在我老家,“蟹螯”叫做“蟹钳”,它真是一钳无敌,足以粉石碎骨,犹如小擒拿手,能够钳制得你浑身本事施展不出。
后来张立民说,他当时想将蟹钳掰下来。我与他讨论这样做的可行性,我的结论是,一掰蟹钳,铁钳略转,我的手指就会受到拶刑。

张立民是来杭州与一帮作家混一个培训班的,他昨天晚上回宿舍时特别说明,今晚要在我家里吃饭,而不是去饭馆。于是,下午我和老婆去菜场,买了三只公蟹、一堆对虾和一把蛏子,欣欣然回家。
蟹是菜场水产摊上最大的太湖湖蟹,蟹钳上的绒毛浓密如墨,尖利的腿坚硬如铁。
回来的路上,老婆还问我,蟹是不是买得太大了,到时候开吃,她恐怕咬不碎蟹钳。这句话估计被蟹听见了,此刻它披铁甲,举长戈,恶狠狠钳我手指,这临死一击,显然是预先报复。

当时我正在洗蟹。本来蟹也不用大洗,但我老婆觉得这进口之物,必须干净,找了一根牙刷,让我给蟹刷刷牙——刷刷壳。快刷好了,听到敲门声,知道是张立民到了,开了门,继续洗蟹。
我伸出左手捉住一只蟹的蟹背,此时,左手挡住了左侧的那只蟹,我看不到它的动静,左蟹见我这一招露出破绽,机会难得,向我的小指闪电般挥出一钳,就像南海神鳄岳老三挥出它的鳄嘴剪。
这一招我没有看到,只是我的想像。
一中钳,我就知道要糟,我不能动弹了——只要稍一挣扎,它就会越钳越紧,就像手铐一样。
我与蟹打过无数次交道,虽然没有挨过这么大的蟹钳,但小时候在溪中,隔三差五地挨小蟹钳,所以对付它,我自有主张,我会向这位横行介士笑谢曰:“吾宁斗智不斗力。”

大声喝止了伸过来救我的那四只手,我稳了稳身子,觉得没有那么痛了,开始采取行动。
这时,我必须让蟹钳得舒服。
形势太严峻了——钳住我的那只蟹上面,趴着另一只蟹。这只蟹看来是督战的,不许下面的蟹轻易放过我。
自来水一直在流,我偷偷伸手到蟹的腹下,将水斗的泄水口关上,让水慢慢涨起来,给蟹一个错觉,似乎回到了湖里。浸满了水,蟹会有安全感。但我必须先骗下上面督战的那只蟹,才能让下面的蟹放弃我的手指。
接着,我身子下蹲。因为我怕我的手位置不对,别着了蟹钳,那蟹觉得姿势生硬,会调整一下,肯定又会锯我一下。我不知道下蹲有什么用,但我一点点调整着蟹螯的姿势,务必使蟹感觉宾至如归。
我得有足够的耐心。

忽然,我老婆又在大呼小叫了。
——锅里的油烧焦了。她说。
油怎么会烧焦?我想了一下,没有明白她的意思。
我听到她说要将油倒掉,张立民阻止她,说没有关系的。她说那只能先烧虾了。
这时,她看来有点缓过神来了。后来她说,当时她看到我被蟹钳住了,非常想笑;可是听我叫得凄惨,又非常想哭。她在笑与哭之间矛盾,脸上肌肉颤向笑容,同时又颤向哭脸,表情十分怪异。
当然我很怀疑她的话,因为她面前没有镜子,根本看不到她自己的表情。
但她忽然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。
我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,伸到我的手,和自来水龙头之间。
那是一只锅。
就是烧油烧焦了的那只锅。
不知道烧油烧焦的锅会有多烫,但她将这只墨黑的锅,硬生生塞到了我的手臂与水龙头之间。
她的手稍一不稳,我必将遭受炮烙之刑,手臂上的肉将滋滋作响。
我傻在那里,惊得目瞪口呆。
我不下油锅,可我也不希望像表演球操一样表演油锅操。
张立民叫起来,让她赶快将锅拿走。
事后我老婆解释说,她当时看到锅要烧焦了,很着急,忘了可以关掉火,也忘了可以用碗来接水——因为平时,她就是用锅来接水的,习惯了。
我没有习惯炮烙。我暗暗想。

可真是细水长流。
这个水龙头出水很小,平时接水就觉得沉闷,此时我就更加心焦了。
张立民提醒了一句,我老婆才关小了火。眼看厨房大乱要平静下来,我与蟹似乎快进入羊陆相持阶段之际,突然我的手机响了。
手机在我的裤袋里面。
此时我感觉焦着烂额,已经叫不出“手机”这个词,只是扭着头问:“什么在响?什么在响?”
手机铃声,它的催命效果,与门铃、上课铃、电话铃之类的铃声是一样的,似乎一刻耽误不得。
张立民赶紧替我摸出手机,交给我的右手。
接听之时,突然又一阵大痛,我对着手机一声惨叫:
啊——!
估计是我接电话时牵动了左手,牵动了左手小指,传动带般也牵动了蟹钳。蟹大怒:你已落入我的手中,还敢乱动,不知死活的东西!于是就又给了我一下。
我再也不敢了。我暗中对蟹说。
电话是我丈母娘打来找她女儿的,她正在某个地方,找人修她女儿的一台笔记本电脑。她女儿现在没心思解释,草草应付几句,口气很不耐烦。我都听见了。

张立民拨通一个电话。
是打给他表哥的。张立民神通广大,遇到这样的难事,也能找得到有办法的人。他表哥就在我们老家某个地方养鱼养蟹。
遇到人被蟹钳住了手指这种事情,他表哥说,千万不要乱动蟹,不要去掰蟹钳,这事只有两个办法,一是拿一把老虎钳,喀嚓一声,将蟹钳给钳碎了;二是将蟹浸到水里,慢慢的,蟹就会放松。
这第二个办法,也就是我的办法。
无数次与蟹激斗的英雄,自然所见略同。

水已经漫过了第二只蟹,已经有大半水斗了。忽然,在上面督战的那只蟹轻轻一动,下来了,伏在水斗底休息。毕竟已经兢兢业业地督战十多分钟,它也倦了罢。
没有了督战者,我只要对付一只蟹就够了。
我现在想着如何将这只蟹拖到水斗中央。因为它几乎是贴着水斗壁,就算它想放过我离开,也很难走得掉,我得给它让出一条凯旋之路。
水果然让蟹放松了警惕。它的钳已经有些放松了。它似乎在犹豫:钳了半天,这根香肠也没有泡得太软,也有些沉重,很难搬到嘴边,说明这是一根很长的香肠,是不是该换个角度看看它?或者,干脆扔掉这根鸡肋算了?
在它犹豫之时,正是攻防松懈之际,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,猛一缩手。
可是水斗太小了些,我的手腾挪的范围有限,这一缩手,手指并没有脱离蟹钳。幸而这个动作没有吓着了蟹,它没有再次钳紧我手指的意思。
我赶紧换个方向缩手,将小指拖出了蟹钳,顿时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,小指头受伤不重,只有几个深深的凹陷,还有一个小小浅浅的洞,洇出了一丝丝血。
当此时也,我意气风发,很快实施了反击,将三只蟹一一扔进了锅里。
吃蟹时,我老婆将她认为钳了我手指的那只蟹,指定给我吃。我倒是没有这么重的报复心,但也毫不留情地折了它的腿,揭了它的盖,吃了它的肉,享用了它的膏。我老婆也果然咬不动蟹钳,是我替她咬碎的——我上下牙齿一齐用劲,也真的不是为了报复。


[ 此贴被Pucs在2009-02-02 13:05重新编辑 ]

 
 
Necroz Studio » 文献图书馆
   





Copyright 2006-2011 Necroz Studio

Powered by PHPWind v4.3.2 Code © 2003-06 PHPWind
Time now is:04-29 02:17, Gzip enabled
You can contact us